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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道里弥漫着泥土和霉菌的混合气味,空气凝滞而冰冷。陈昂紧握着“星陨”短刀,刀柄上静心石传来的温凉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,勉强压制着心脏处那蠢蠢欲动的“魂钢”子体。护身符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暖意,仿佛一层薄纱,将他与外界那充满恶意的追踪隔开少许。

他不敢停歇,按照阿雅的指示,在迷宫般漆黑、潮湿的废弃防空洞里拼命奔跑。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,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。每一次拐弯,每一次穿过积水的洼地,他都感觉那来自陈文渊和灵恩会的无形压力如影随形。心脏的悸动时强时弱,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罗盘,指针在恐惧和那冥冥中的牵引力之间疯狂摇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看到了前方一丝微弱的光亮。踉跄着冲出去,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草丛生的城市边缘地带,远处是连绵的丘陵和更深的夜色。这里是西郊。

暂时安全了?

他靠在一棵枯树下,大口喘息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掏出阿雅给的护身符,发现上面的微光已经黯淡了大半,显然效力正在消退。他必须尽快找到方向。

闭上眼睛,努力平复呼吸,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枚嵌入心脏的诅咒之物上。摒弃恐惧,仔细感受那除了疼痛和嗡鸣之外,一丝极其微弱、但始终存在的……牵引感。像是一根冰冷的丝线,从心脏出发,遥遥指向东南方向。

东南方……那里有什么?

他拿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,借着月光快速翻看。老猫提供的资料里,提到陈文渊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婆罗洲北部,而“兀刺海”部落的迁徙记录也指向那个区域……但那是南洋,太远了。感应不可能指向海外,除非……

他猛地想起老猫信息里的另一个细节——那个与“长生医疗”有关联的神秘宗教团体“灵恩会”,其早期的一个重要活动据点,就在本市的东南郊区,一个废弃多年的私人疗养院旧址!据说那里曾经进行过一些不为人知的“灵修”活动。

难道……魂钢的本源,就被陈文渊或者灵恩会藏在了那里?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?或者,那里是进行某种仪式的关键场所?

心脏处的牵引感在他想到那个疗养院时,明显增强了一丝!

就是那里!

他不再犹豫,辨认了一下方向,将“星陨”短刀贴身藏好,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,迈开脚步,向着东南方向,踏入了更深的荒野。

路途艰难。他不敢走大路,只能在丘陵、树林和废弃的田地间穿行。护身符的光芒越来越弱,最终彻底熄灭。几乎在同时,那股被窥视、被锁定的感觉再次清晰起来,甚至比之前更强烈。心脏处的“魂钢”子体也开始更加躁动不安,幻象出现的频率增加。

他看到陈文渊穿着沾满泥泞的民国长衫,站在一片虚无中,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;看到王主任和几个穿着灵恩会白色长袍、眼神空洞的人,在一片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祭坛前祈祷;甚至看到阿雅在那条风铃巷的红木门前,与几个黑影激烈交锋,最终被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击中,踉跄后退……

这些幻象真假难辨,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。他知道,这是陈文渊在干扰他,在恐吓他,试图让他崩溃,让他放弃抵抗,乖乖成为“容器”。

“不……我不会让你得逞……”陈昂咬着牙,用意志对抗着脑海中的杂音,紧紧握着“星陨”短刀,依靠那一点冰冷的触感保持清醒。他不能倒下,为了自己,也为了那些因这邪物而死的历代宿主,甚至可能为了正在为他争取时间的阿雅。

天色渐亮,又再次昏暗。他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,躲过了几次疑似搜索的队伍。饥渴和疲惫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,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。

终于,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,他翻过一座长满杂草的小山包,看到了那座废弃的疗养院。

它坐落在山坳里,由几栋灰白色的、布满爬山虎和裂缝的楼房组成,窗户大多破碎,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。周围拉着生锈的铁丝网,正门歪斜地挂着锁链。整个区域弥漫着一股破败、死寂的气息,但在这死寂之下,陈昂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庞大、阴冷、如同活物般脉动着的邪恶能量。

就是这里!心脏处的“魂钢”子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,悸动和嗡鸣几乎让他站立不稳。那牵引感变得无比清晰,笔直地指向疗养院主楼的地下深处。

与此同时,陈文渊那充满诱惑和恶意的声音,再次直接在他脑海响起,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、接近:

“来吧……我的血脉……最后的时刻到了……回归本源的怀抱……与我……合一……”

陈昂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。他检查了一下“星陨”短刀,将它牢牢握在手中,然后找了一个铁丝网的破口,钻了进去,如同走向巨兽张开的嘴巴,潜入了疗养院荒芜的庭院。

庭院里杂草丛生,散落着废弃的医疗器械和垃圾。主楼的大门虚掩着,里面一片漆黑。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,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、灰尘和某种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楼内的情况比外面看起来更糟。墙壁剥落,地上满是碎玻璃和杂物。但他能感觉到,那股邪恶的能量波动,正从脚下的地板深处传来。

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并不难——一条向下的楼梯,隐藏在走廊尽头一个看似杂物间的后面。楼梯陡峭而阴暗,通往更深沉的黑暗。

他一步步向下,心脏的跳动声在死寂中如同擂鼓。手中的“星陨”短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刀身开始发出微弱的、应激般的蓝色荧光,照亮了脚下布满苔藓的台阶。

越往下,那股阴冷的邪恶气息越浓重,几乎凝成实质。陈文渊的低语变成了持续的、扰人心智的噪音,历代宿主死亡瞬间的惨状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现。

终于,他踏入了最底层。

这是一个巨大的、被改造过的地下空间,看起来像是一个邪教仪式大厅。墙壁上刻满了与王主任胸针上相似的扭曲符文,散发着暗沉的血色微光。大厅的中央,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成的、与他在幻象中见过的冻原祭坛极其相似的圆形祭坛!

祭坛之上,悬浮着的,正是那块不规则形状的、暗金色的“魂钢”本源!它此刻不再是沉寂的状态,表面如同熔岩般缓缓流动,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怨念和强大的吸力,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暗太阳。无数痛苦、扭曲的面孔在那流动的暗金色中若隐若现,那是被它吞噬的、无数代的宿主灵魂!

而在祭坛前,站着几个人。

王主任穿着灵恩会的白色长袍,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、近乎癫狂的虔诚。他身边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信徒,眼神空洞,如同提线木偶。

但陈昂的目光,瞬间被祭坛正前方,那个背对着他的、穿着破烂民国长衫的虚幻身影牢牢吸引住了。

陈文渊!

他的身体半透明,仿佛由烟雾和暗金色的能量构成,但那股庞大的精神威压和滔天的恶意,却真实得让人窒息。他正张开双臂,对着祭坛上的魂钢本源,吟诵着古老而亵渎的咒文。

随着他的吟诵,魂钢本源的光芒越来越盛,与陈昂心脏处的子体共鸣也达到了顶点!陈昂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不受控制地被抽离,流向那祭坛上的本源!而陈文渊那虚幻的身影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!

仪式已经开始了!陈文渊正在利用他这个“容器”与子体的联系,强行抽取他的生命和灵魂,来完成自己的最终“复苏”!

“你终于来了,我亲爱的曾孙。”陈文渊那沙哑、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,他缓缓转过身,那张与照片相似但扭曲疯狂的脸上,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狞笑,“你的到来,正是仪式的最后一块拼图。放弃抵抗吧,能与老祖宗我融为一体,共享这魂钢带来的永恒,是你的荣幸!”

王主任和那些信徒也转过身,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昂身上,带着一种看待祭品般的冷漠和期待。

陈昂感到一阵眩晕,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在加快,四肢开始发冷。他死死握住“星陨”短刀,那静心石传来的凉意让他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醒。

“荣幸?”陈昂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愤怒而颤抖,“用无数人的生命和灵魂堆砌的永恒?这种被诅咒的存在,我宁愿死也不要!”

他举起“星陨”短刀,指向陈文渊:“今天,我来这里,是为了终结这一切!为了所有被你害死的人!”

陈文渊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:“就凭你?和这把可笑的玩具?魂钢乃不朽之物,岂是凡铁所能伤?”

王主任也上前一步,脸上带着虚伪的惋惜:“陈先生,何必呢?融入伟大的本源,成为陈祖的一部分,是进化,是升华……”

“闭嘴!”陈昂怒吼一声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祭坛冲了过去!他知道,摧毁本源是唯一的希望!

“拦住他!”陈文渊冷喝。

王主任和那几个信徒立刻扑了上来。他们动作僵硬,但力量奇大,眼中闪烁着非人的红光,显然已经被陈文渊或者魂钢的力量所控制。

陈昂挥舞着“星陨”短刀格挡。短刀划过那些信徒的身体,并未造成严重的物理伤害,但刀身上的静心石蓝光闪烁,被划伤的信徒立刻发出痛苦的嘶吼,动作变得迟缓,眼中的红光也黯淡下去,仿佛某种控制被暂时干扰了。

这给了陈昂一丝信心!这把刀有用!

他拼着挨了几下重击,踉跄着冲破了阻拦,终于踏上了祭坛的边缘!

就在他踏上祭坛的瞬间,祭坛上的魂钢本源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!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,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!同时,陈文渊那变得凝实的身影,带着滔天的气势,如同鬼魅般向他扑来,伸出虚幻的、却带着致命寒意的手,直插他的心脏!

“你的身体!归我了!”

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!

陈昂瞳孔猛缩,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!他没有试图躲避陈文渊的攻击,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,将手中的“星陨”短刀,狠狠地、义无反顾地——刺向了自己剧烈跳动、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脏!

不是自杀!他要摧毁的,是那枚作为“坐标”和“通道”的魂钢子体!

“噗嗤!”

利刃入肉!剧痛传来!

但想象中的生命流逝并未出现。相反,在“星陨”短刀刺入他胸口,接触到那枚暗金色支架的瞬间——

轰!!!!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狂暴的、带着净化一切邪秽意味的蓝色能量,以短刀为中心,猛地从陈昂胸口爆发出来!这能量与他体内被魂钢汲取、尚未完全输送出去的生命力混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道璀璨的蓝金色光柱,冲天而起!

“不——!!!”陈文渊发出了惊恐万分的尖叫!他扑向陈昂的身影被那蓝金色光柱狠狠弹开,变得更加虚幻!

那蓝金色光柱并没有扩散,而是如同有生命般,扭曲着,凝聚着,化作一道无比锐利的箭矢,精准无比地射向了祭坛正中央、那块正在疯狂脉动的魂钢本源!

星陨之刃,静心石之力,加上陈昂这个“钥匙”被引爆的生命能量和意志,三者合一,形成了一股足以撼动这千年邪物的、至纯至锐的破邪之力!

咔嚓——!!!

一声仿佛玻璃碎裂,又仿佛灵魂哀嚎的脆响,在整个地下大厅炸开!

祭坛上,那块暗金色的魂钢本源,表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、迅速蔓延的裂痕!其中流动的熔岩般的光泽瞬间黯淡,那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面孔仿佛得到了刹那的解脱,变得平静,然后如同轻烟般消散!

“不!!!我的不朽!!我的永恒!!!”陈文渊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,他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,在魂钢本源碎裂的瞬间,开始寸寸崩解,化作缕缕黑烟,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。那持续了近百年的疯狂执念,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。

魂钢本源上的裂痕越来越多,最终“嘭”的一声,彻底炸裂成无数暗金色的碎片,然后这些碎片也迅速失去光泽,化为齑粉,飘散消失。

与此同时,陈昂感到心脏处那枚一直存在的异物感、嗡鸣和抽痛,骤然消失!那枚“魂钢”子体,随着本源的毁灭,也一同失去了所有活性,变成了一块再无声息的、无害的金属嵌在他的心脏里。

束缚消失了,诅咒……解除了!

王主任和那些信徒在魂钢本源碎裂的瞬间,如同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,眼中的红光熄灭,齐齐瘫软在地,陷入了昏迷,他们被控制的精神似乎也得到了解放。

蓝金色的光柱缓缓消散。

陈昂踉跄一步,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,但奇迹般并未造成致命伤的“星陨”短刀。刀身上的静心石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,布满了裂纹。是这把刀,和他决绝的选择,救了他。

他颤抖着手,缓缓将短刀拔出。伤口不深,血流得也不多,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,消耗的更多的是能量而非肉体。

他活下来了。

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,他再也支撑不住,瘫坐在冰冷的祭坛边缘,望着眼前空荡荡的、只剩下破碎黑色石块的祭坛,和那飘散的魂钢尘埃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一切都结束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。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报了警。

陈昂挣扎着站起身,将布满裂纹的“星陨”短刀小心收好,看了一眼昏迷的王主任等人,没有停留,拖着疲惫不堪、伤痕累累的身体,沿着原路,一步步离开了这处承载了太多罪恶和痛苦的深渊。

当他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的、自由的空气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
黎明将至。

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晨曦中更显破败的疗养院轮廓,然后转身,步履蹒跚地、但却坚定地,走向远方,走向他终于能够重新掌控的、属于他自己的未来。

心脏深处,那枚沉寂的金属,将成为这场噩梦永恒的、无声的墓碑。

胸口残留着被“星陨”刺穿的幻痛,陈昂步履蹒跚,像一片被狂风撕扯后的残叶,跌撞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。疗养院那吞噬一切的邪恶气息已然消散,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,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虚脱感,牢牢攫住了他。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。

他活下来了。

这个认知缓慢地渗透进他混沌的意识,却没有带来丝毫喜悦,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和一片巨大的、空茫的寂静。那枚嵌入心脏的“魂钢”子体不再嗡鸣,不再抽痛,不再传递那些令人疯狂的幻象,它变成了一块死寂的、冰冷的金属,一个嵌在生命核心的、永恒的异物疤痕。诅咒消失了,但被诅咒的印记,将伴随他一生。

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远离了那片承载着百年阴谋和无数亡魂哭嚎的山坳。天色由墨黑转为灰蓝,远方的城市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,如同蛰伏的巨兽苏醒。当他终于踏上一条硬化过的乡村道路时,体力彻底耗尽,眼前一黑,重重地栽倒在路边的草丛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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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7:57:5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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